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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次日一早,季善便辞别罗晨曦与赵穆,由沈恒送着去了通州码头上船,期间夫妻两个有多难舍难分,自是不必多说。

    之后一路顺水而下,天公也作美,日日都是风和日丽,旅途自也是畅通无阻,以致五月初三,季善一行便已抵达了会宁码头,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了一两日。

    因季善是临时决定的回来,自然也没人来接,不过因行李带得并不多,其实没人接也没什么大不了,直接让浚生去码头上叫了几辆车,卸下行李再装好,一行人便径自回了会宁府衙去。

    府衙后宅的几个门房都万万想不到季善会这时候回来,乍然瞧得浚生,还都有些回不过神来,“这位小哥儿瞧着好生眼熟,你找谁呢……怎么还这么多车呢?是给我们家老爷送礼的么,谁不知道我们家老爷两袖清风不收礼,都快拉走吧!”

    还是浚生笑着自报了家门,“我是跟大爷的浚生啊,这才多久呢,几位大叔大哥便连我也忘了不成?车里也不是给老爷送的礼,是大奶奶回来了,大叔大哥们还是快开门儿吧。”

    杨柳也撩起车帘笑道:“真是大奶奶回来了,马大叔祝大哥你们快开门儿,再去禀告老爷一声吧。”

    几个门房才相继反应了过来,“嗨呀,竟是大奶奶回来了?”

    “我们是想着大爷和大奶奶这会儿都在京城,自然跟大爷大奶奶的人也万不能这时候出现在这里,才没反应过来的,浚生小哥别见怪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快、快卸门槛,让大奶奶的车好进去……你们两个一个去禀告老爷,一个去告诉向嫂子!”

    待季善的马车一路到了二门,向嫂子已带人飞奔而至了,连气都顾不得喘,便忙满脸是笑的上前扶季善下车,“大奶奶怎么事先也不说打发个人回来说一声您要回来呢,我也好提前安排了人去码头接您,好提前布置屋子啊。”

    季善就着她的手下了车,方笑道:“我是临时决定回来的,又一直在船上,便是想打发人先回来说一声儿也说不着啊,不过我这次带的行李不多,人却不少,其实也用不着人特意去接。恩师他老人家好吗?这会儿人在衙门吧?我先回屋去梳洗一番,换件衣裳,便去给恩师磕头请安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“对了,除了平常跟我的人,大姑爷还派了人一路护送我回来,就是去年来过会宁一次那几位护卫,向嫂子让人安排一下他们的食宿吧。”

    向嫂子忙笑着应了:“大奶奶放心,我会安排好的,我先服侍您回屋去吧?亏得您和大爷的屋子我日日都有着人打扫,今儿倒也不用大扫除,就开了窗透透气,再点了香熏一熏,应当就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季善便由她引着一路往里走,见各处都已挂上了菖蒲陈艾,打扫得也是干干净净,一副井井有条的样子,笑道:“我方才一路回来时,瞧得街上到处都是卖菖蒲陈艾五毒香包的,还到处都是粽子的清香味儿,还想着不知道家里过节的一应事宜准备得怎么样了,眼下总算可以放心了。对了,给各家的年礼也都送出去了吧……送出去了就好,向嫂子办事,我再放心不过了。”

    如此说着话儿,很快回到了季善与沈恒的院子里。

    向嫂子便在着人抬了热水来季善梳洗后,先行礼退下,忙自己的去了。

    季善则在痛痛快快洗了个澡,又洗了个头,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后,留下青梅带着自家院里原有的几个婆子丫头整理行李箱笼,带着杨柳去了前头拜见罗府台。

    罗府台早已知道季善回来,特意放下公务,等在花厅里了,瞧得季善进来,便笑道:“子晟媳妇儿你怎么忽然想起回来了,我方才听得下人来禀告你回来了,还当自己耳朵听错了,还是接连问了几遍后,才确定是真的,可真是个意外的惊喜!”

    季善先上前给罗府台行了大礼,且不顾罗府台的阻拦,接连行了三次,“一次是我的,一次是相公的,一次是晨曦的,相公和晨曦都让我务必要把他们的礼给他们带到,我既答应了他们,自然不能食言。”

    起身后方笑道:“回恩师,我是临时决定回来的,因相公授了翰林院编修,再不能擅离职守,可又实在记挂恩师、记挂家里亲人们,我正好也想回来处理一些琐事,便与相公商量后,决定我代他回来一趟。且喜路上顺风顺水,今儿就到了,刚好赶上陪恩师过端午节。”

    罗府台捋须笑道:“我多的是人相陪过节,后日还要去看赛龙舟呢,哪消你大老远的特意赶回来?”

    话虽如此,脸上却满是欣慰与受用,又道:“子晟怕是已到翰林院入职了吧?我是真没想到他这般的争气,之前一直想的是,他还这么年轻,此番能敬陪末座挂个两榜进士的尾,已经是万幸了。没想到他却考了百名以内,殿试更是超常发挥,得皇上青眼点了探花!”

    “我那日刚看到邸报时,是从后边儿开始看的,却一直没看到子晟的名字,心都凉透了;还在想不该啊,会试明明都考八十九名了,殿试就算不靠前,那也不该落榜才是,结果万万没想到,会在一甲看到他的名字!这会儿只有咱们爷儿俩,我也没必要遮着端着了,我当时真是大笑了好一阵,才总算稳住了,在人前也没流露出太多的欢喜来,只是一副子晟‘都是运气,都是运气’的谦逊样子。”

    季善难得见罗府台这般情绪外露,笑道:“恩师当时有多欢喜我完全能想来。我和晨曦还有大姑爷当时也是高兴得快疯了,反倒相公瞧着一直很平静,后来我问了他才知道,原来他只是没反应过来而已,等次日反应过来后,也是高兴得快疯了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“不过我事后仔细问了他,原来是殿试时,皇上问了大家如果让他们为官一方,遇上旱灾水灾了,该如何应对?相公因日常跟着恩师耳濡目染的学过不少这些方面的东西,相较于其他人只是纸上谈兵,肯定要言之有物一些,也要务实一些;加之他在几百新科进士里算年轻的,长得也还算周正,想来皇上正是基于他虽不是样样出挑,但胜在平衡,才最终点了他吧?所以相公能有今日,全是靠的恩师的教诲与栽培,他让我见了恩师,除了见面时必须代他给恩师磕个头以外,还要再代他给恩师磕一个头,聊表感激。”

    说完再次跪下,磕了一个头。

    罗府台阻拦不及,只得眼睁睁看着季善又给自己磕了一个头,待她起来后,方道:“‘师父引进门,修行在个人’,子晟若不是自己足够勤奋努力,若不是自己临危不惧,我再怎么教诲栽培他也是没有用的。所以他能有今日,主要还是靠的他自己,我至多也就占一分功劳而已,你们小两儿就别与我客气了,自己的弟子这般出息,我也面上有光不是?”

    又道,“当年我其实何尝不想进翰林院?只不过技不如人,没那个机会而已,还当要抱憾终生了,不想一代更比一代强,这么快我的弟子便替我弥补了这个遗憾……这些日子府衙的人都说我瞧着年轻了不少呢!”

    季善笑道:“我瞧着恩师气色也是极好,看来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。也是,儿子中了探花,女儿又有了身孕,很快就要给您添外孙了,妥妥的双喜临门,还都是大喜,换了谁能不高兴的?”

    罗府台呵呵笑道:“可不是么,都是大喜事,偏还凑到了一起,几个人能有这样的福气?”

    笑完方道:“曦儿她还好吧?当初她娘怀她时,吐得什么似的,她有没有吐呢?子晟媳妇儿你这一趟就不该回来,不然也该押后的,子晟刚去翰林院,肯定忙上加忙,有你在身边,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;曦儿有你照顾,大家也才能更安心。”

    季善笑道:“晨曦之前有些害喜,但已经好多了,如今胎相稳固,胃口也还好,不然我也放心不下,您就放心吧。她和妹夫如今只每月初一十五回一趟诚亲王府去请安,大抵王妃把人分出去后‘眼不见心不烦’,如今也几乎不找晨曦的麻烦,妹夫待她更是一直如珠似宝,如今就等着瓜熟蒂落了,不过到那时,我肯定已经返抵京城了。”

    罗府台点头道:“只要她和大姑爷好就好,我就怕她报喜不报忧,如今听你也是这么说的,总算能安心了。可惜子晟这次不能回来,我还好,年后才与他分开,他父母亲人们却是好久不见他了,肯定都记挂得紧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亲人能再相聚了?”

    “对了,他二姐夫是叫章炎吧?之前府试时中了三十七名,学问还算扎实,文章也还算做得不错。我事后才知道他是子晟的姐夫,琼林宴后又单独召见了他一次,见他人也务实,便交代了底下,让他进府学念书,可惜他前阵子才回天泉去了,不然你们还能见上一面。”

    季善笑道:“二姐夫信上都说了的,还说他进了府学后,定会加倍努力,不辜负恩师期望的。至于家里的父母亲人们,我倒是在想着要不要赶着再回一趟清溪,望一望父母亲人们,可又怕时间来不及,且过几日再决定吧。”

    罗府台道:“于情于理你都该回去一趟的,不然下次再见,谁知道得什么时候去了?说句不好听的,子晟父母的年纪都是一年比一年大,与你们见面也是见一次少一次。总不能让他们大老远的上京去看你们吧?那也太辛苦难为他们了,子晟如今既分身乏术,你就该尽可能替他尽孝才是。”

    季善应了“是”,“多谢恩师教诲,我心里都明白的,再看吧……”

    还得看她与叶大掌柜商量筹备去京城开分店的事得花几日的时间,这该死的交通,真正办事就几日,反倒路上得几个月,简直就是坑啊!

    话没说完,罗府台已道:“还再看什么,这事儿就定了吧。你也不必担心赶不及回去,曦儿离生还得四五个月呢,怎么也够了,便实在赶不及,不还有大姑爷,跟前儿还有那么多服侍的人呢?出不了岔子的,你就别想那么多了,回去让子晟的父母都高兴高兴。等将来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,对做父母的来说,便是运了金山银山回家,都抵不上儿女能回家瞧一瞧,小住上几日。”

    罗府台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,季善还能说什么?

    惟有笑着应了,“那我就听恩师的,过几日便回一趟清溪吧,至多路上稍微赶一点儿也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罗府台道:“也不必太赶,不是让你别记挂曦儿了吗?若你和子晟此番没有进京去,她难道就不生孩子了?大姑爷自会照顾好她的。不过不管赶不赶,这阵子大半的时间你都在路上,也是有够辛苦了,等回头进京后,再让子晟好生谢你吧,你可都是为了他才受这些累的。也别记挂他了,虽然你在他肯定没有后顾之忧,但你既已回来了,他也是那么大的人了,如今还做了官,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不成?”

    季善忙笑道:“恩师千万别这么说,都是我应当的。对了,还有一件事要禀告恩师,这事儿信上却是不方便说,非得当面儿与恩师说不可。”

    罗府台闻言,立时会意的让屋里屋外服侍的人都远远退开了。

    季善方继续道:“是妹夫与相公又交了一些底。之前恩师的信还没送到京城时,相公一直都很犹豫要不要留京,至于犹豫的原因,肯定不用我说恩师也都明白。妹夫是个聪明人儿,自然也明白,便特地与同僚换了一日班,与相公一边喝酒,一边谈了快一个时辰……”

    就把当日赵穆与沈恒说的那些话,又与罗府台说了一遍,末了道:“此番我回来之前,不但相公让我千万把这些话告诉您,妹夫也侧面提醒过我,让我别忘了,当是希望您能少些担心,少些顾虑吧?他之前与相公说的也是并不是想指望相公什么,只是希望相公和恩师将来不会后悔,也希望晨曦在京城能有娘家人走动、说体己话儿而已。”

    罗府台早已听得是满脸的严肃,等季善说完,又思忖了半晌,才道:“若七皇子背后真有皇后娘娘及定国公府的支持,倒是不怪大姑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了,皇后娘娘稳坐后位这么多年,深得皇上敬重,定国公府也是百年世家,枝繁叶茂,还真不是二皇子母族和八皇子母族能比的。只是历朝历代自来都是‘有嫡立嫡,无嫡立长’,八皇子就算得皇上宠爱,想要上位也不是容易的事;可二皇子占了个‘长’字,又不一样,纵七皇子背靠大树,只怕也难以灭过二皇子的次序去。”

    咝了一声,“何况七皇子这些年也没有什么贤名传出,只怕在皇上一众皇子里,样样都……不出挑吧?”

    ‘不出挑’还是委婉的说法,若不是为人臣者不好妄议皇子,罗府台都要忍不住直言七皇子肯定样样都平庸了,也是,若不是平庸,若不是好掌控,又岂会被皇后娘娘和定国公府挑中?

    不想季善却是道:“相公见过七皇子几次,对七皇子评价很高,我也曾偶然见过七皇子一次……”

    罗府台忙打断了她,“子晟见过七皇子几次,你也曾见过他一次?你们是怎么见到他的,不会是、是大姑爷特意安排你们见的吧?”

    季善见罗府台脸色难看起来,忙笑道:“不是不是,恩师千万别误会大姑爷。是我们有一次去京城外探望裴家二夫人,回程时不慎惊了马,眼见马就要狂奔进河里了,却有一位英雄刚好路过,替我们制住了马,救下了我们,之后我们才知道,那位英雄就是七皇子。”

    说着见罗府台脸色越发难看,立刻又道,“恩师别多想,真只是意外……其实也不算意外,是裴家那位假姑奶奶觉得裴二夫人和我二哥偏心,一气之下指使人做的,真不关妹夫的事。之后登门拜访七皇子,也是相公再四请求妹夫帮着安排的,毕竟救命大恩,若连登门当面道谢都做不到,也太失礼了,结果相公回来后,对七皇子评价就更高了,说他文韬武略,言之有物,为人又慈善仁义,所以素日的不出挑,只怕也是七皇子在有意藏拙吧?”

    罗府台脸色这才好转了起来,道:“救命大恩自然该登门道谢,子晟这一点没做错,只是若因救命之恩便先入为主,有失偏颇的话,就委实不该了。便没有大姑爷这一层关系,这些事儿也不是子晟一个刚出仕的小小翰林该沾染的。”

    季善忙道:“相公也是这样说的,所以已经与我商量好,等我回京后,便搬出妹夫家自己住了,如此好歹能避点嫌,也一样能就近照顾晨曦。”

    罗府台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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